望你早歸 ◎陳穎茂
上午十點半左右,老人們就開始用午餐了。
用完餐沒有親人來探望的老人,也都回到自己的床位去躺著休息。
假日的安養院是如此孤單與冷清,院長挺著傲人的鮪魚肚,斜躺在會客室的沙發
上,手裡一把胡琴嘰嘰嘎嘎地響著,音律不準的「心酸酸」,透過刺耳的絃聲,讓人聽
了彷彿跟著柔腸寸斷。
原本想回床位休息的汪老先生,聽到熟稔的老歌旋律,要我把輪椅推到會客室。
「何日君再來」的音符流瀉而出,極少說話的汪老先生,無力站立的右腳竟然跟
著打著節拍,眼眶有點溼潤。
「阿伯！您若活到一百歲,我讓您免費住一輩子！」
「為什麼？」我好奇地問院長：「一百歲,或許只能躺在床上,無法過來聽您拉
胡琴了吧！」
「一百歲是人瑞,是寶耶,敬老尊賢,我不收費！」
汪老先生眼淚突然潰堤般地泛流,鼻水也跟著滴下來。
八十四歲的汪老先生有三個女兒、兩個兒子。大女兒自從大學畢業到美國留
學,拿到綠卡就很少回到台灣;另外兩個女兒都是國營事業的中階主管,只因嫁做人
婦也不能陪伴身邊。
大兒子是生意人,大陸台灣兩地跑,忙忙碌碌卻一無所成,且居無定所;小兒子是
醫師,但十年前汪老太太往生後,他就很少再踏入家門一步,任由老先聲孤單地再舊
厝裏頭過日子。
女兒們看不下去,一起出錢讓弟弟請個外勞來照顧老先生。
外勞是請到了,卻只煮兩餐給老先生吃,其餘時間則在醫師兒子的別墅裡幫忙打
掃。
姐妹們也解不開這父子倆的心結,在百般無奈下只好把父親送到安養院來。
原來,汪老太太過世前曾說,小兒子是醫師,生活無虞,大兒子生意做不好、又曾
經罹患癌症;因此,將房子全給了大兒子,只留一間靠馬路的房子給小兒子開診所。
沒想到當所有登記都完成時,公所來文說馬路要拓寬,那醫師兒子就什麼都沒得到
了！
汪老先生每日都盼著兒子來看他,但兒子卻不曾來過,女兒女婿雖常來,卻滿足
不了他想見兒子的企盼！
「阿伯點一首,我拉給您聽！」院長招呼著汪老先生。
「望你燉當歸！」汪老先生用閩南語輕生地說著。
「啥！有這一首歌？我那會唔聽過？」院長有點不好意思地問。
汪老先生輕輕地哼出「望你早歸」的旋律.....
沒有胡琴的絃聲,只有汪老先生抽泣的鼻音,伴著斷續不成調的歌聲！
用溫柔的心去愛孩子
也要用同樣的心去愛老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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